●武皇帝实录卷之二
己亥年正月、东海兀吉部内虎儿哈二酋长王格、张格,率百人来贡土产:黑白红三色狐皮,黑白二色貂皮。自此兀吉虎儿哈部内所居之人,每岁入贡,其中酋长箔吉里等六人乞婚,太祖以六臣之女配之,以抚其心。
时满洲未有文字,文移往来,必须习蒙古书,译蒙声语通之。二月,太祖欲以蒙古字编成国语,榜识厄儿得溺、刚盖对曰:“我等习蒙古字,始知蒙古语,若以我国语编创译书,我等实不能。”太祖曰;“汉人念汉字,学与不学者皆知,蒙古之人念蒙古字,学与不学者亦知,我国之言写蒙古之宇,则不习蒙古语者不能知矣。何汝等以本国言语编字为难,以习他国之言为易耶?刚盖厄儿得溺对曰:“以我国之言编成文字最善,但因翻编成句,吾等不能,故难耳。”太祖曰:“写阿字下合一妈字,此非阿妈乎阿妈父也?厄字下合一脉字,此非厄脉乎厄脉母也?吾意决矣,尔等试写可也。”于是自将蒙古字编成国语颁行。创制满洲文字,自太祖始。
三月,始炒铁、开金银矿。
是时,哈达国孟革卜卤与夜黑国纳林卜禄因隙构兵,力不能敌,孟革卜卤以三子与太祖为质乞援。太祖命非英冻、刚盖二人,领兵二千往助,纳林卜禄闻之,遂令大明开原通事赍书与孟革卜卤曰:“汝执满洲来援之将,挟赎质子,尽杀其兵,如此,汝昔日所欲之女,吾即与之为妻,二国仍旧和好。”孟革卜卤依言,约夜黑人于开原,令二妻往议。太祖闻之,九月发兵征哈达。太祖弟黍儿哈奇贝勒曰:“可令我为先锋,试看若何?太祖命领兵一千前进。行至哈达国,哈达兵出城拒之,黍儿哈奇按兵不战,向太祖曰:“有兵出城迎敌。”太祖曰:“此来岂为城中无备耶?”怒喝黍儿哈奇贝勒曰:“汝兵向后!”即欲前进。时黍儿哈奇贝勒兵尚阻路,遂绕城而行,城上发矢,军中伤者甚多。至初七日,攻得其城。有大臣杨古里生擒孟革卜卤来报,太祖曰:“勿杀”,召至前跪见毕,太祖以己之貂帽及豹褂赐而养之。哈达国所属之城尽招服之,其军士器械,民间财物,父母妻子,俱秋毫无犯,尽收其国而回。自此哈达国遂亡。后太祖欲以女莽姑姬与孟革卜卤为妻,放还其国,适孟革卜卤私通嫔御,又与刚盖通谋欲篡位,事泄,将孟革卜卤、刚盖与通奸女俱伏诛。
辛丑年正月,太祖将莽姑姬公主与孟革卜卤子吴儿户代为妻。万历皇帝不喜,遂责之曰:“汝何故破哈达,掳其人民?今可令吴儿户代复国。”太祖迫于不得已,仍令吴儿户代带其人民而还。后夜黑纳林卜禄率蒙古兵频侵哈达,太祖奏万历皇帝曰:“吾已从命令吴儿户代还国矣,今夜黑国率兵屡次侵掠,何故以吾所获之国,受制于夜黑?”万历皇帝不听。时哈达国饥,人皆无食,向大明开原城祈粮,不与,各以妻子奴仆牲畜易而食之。太祖见此流离,仍复收回。
是年,太祖将所聚之众,每三百人立一牛禄厄真管属,前此凡遇行师出猎,不论人之多寡,照依族寨而行。满洲人出猎,开围之际,各出箭一枝,十人中立一总领,属九人而行,各照方向,不许错乱,此总领呼为牛禄华言大箭厄真厄真华言主也,于是以牛禄厄真为官名。
十一月内,兀喇国布占太送满太之女名阿把亥与太祖为妃,太祖以礼迎之,大宴成婚。
布占太先聘夜黑布戒之女,后又聘蒙古廓儿沁明安之女,以盔甲十副,貂裘猞狸狲裘共十领,金银各十两,骆驼六只,马十匹,鞍(原字为左革右占)俱备,为聘礼,明安受其礼,食言不与,布占太耻之,仍欲聘太祖之女,遂遣使求于太祖曰:“昔擒我于阵中留养之,令为兀喇国主,以女妻我,前未经岳丈知,曾以币物聘夜黑并蒙古之女,蒙古受礼而悔亲,岳丈既恩我,若宥我不告之罪,再结一亲,递相往来。”太祖允之,又以弟黍儿哈奇贝勒女娥恩姐,至癸卯年,遣大臣以礼往送为婚。
后太祖从虎拦哈达南岗,移于黑秃阿喇处黑秃阿喇在苏苏、加哈二河之间,乃祖居也,筑城居住,宰牛羊三次,犒劳夫役。
是年,中宫皇后疾笃,思母一会,太祖遣人至夜黑往请,后兄纳林卜禄阻之,止令家人南太来。太祖曰:“我未获罪于舅,前掠我护卜插寨,后复率九国兵来侵我,汝夜黑、哈达、兀喇、辉发,因前加兵侵我,曾自任其非,各许互相结亲,宰白马已当天盟誓,今汝夜黑背前盟,将我所聘之女另与蒙古,今尔妹病笃永诀之际,欲母一见,汝不容相会,是与我断好矣。既如此,我何必讳言,自今后,两家已成敌国,我将筑城汝地,日为仇杀。''''言讫,令南太回。
九月内,中宫皇后薨。后姓纳喇,名孟古姐姐,乃夜黑杨机奴贝勒之女,年十四适太祖。其面如满月,丰姿妍丽,器量宽洪,端重恭俭,聪颖柔顺,见逢迎而心不喜,闻恶言而色不变,口无恶言,耳无妄听,不悦委曲谗佞辈,吻合太祖之心,始终如一毫无过失。太祖爱不能舍,将四婢殉之,宰牛马各一百致祭,斋戒月余,日夜思慕痛泣不已,将灵停于院内,三载方葬于念木山。
于是太祖恨夜黑不令母子相会之仇,遂于甲辰年正月初八日率兵往攻。十一日,至夜黑国二城,一曰张,一曰阿气郎,俱克之,收二城七寨人畜二千余,即班师。
乙巳年三月,于城外复筑大郭,宰牛羊搞赏夫役五次。
曩时卖参与大明国,以水浸润,大明人嫌湿推延,国人恐水参难以耐久,急售之,价又甚廉,太祖欲煮熟晒干,诸王臣不从,太祖不徇众言,遂煮晒,徐徐发卖,果得价倍常。
是年,蒙古胯儿胯部把岳卫打儿汉贝勒之子恩格得力台吉进马二十匹来谒。太祖曰:“越敌国而来者,不过有所希图而已”,遂厚赏之。
丙午年十二月,恩格得力又引蒙古胯儿胯部五卫之使,进驼马来谒,尊太祖为昆都仑汗即华言恭敬之意。从此蒙古相往不绝。
丁未年,东海斡儿哈部蜚敖城主策穆德黑谒太祖曰:“吾地与汗相距路遥,故顺兀喇国主布占太贝勒,彼甚苦虐吾辈,望往接吾等眷属,以便来归。”太祖令弟黍儿哈奇与长子烘把土鲁贝勒,次子带善贝勒与大将军非英冻、虎儿憨等,率兵三千,往蜚敖城搬接。是夜阴晦,忽见旗有白光一耀,众王大臣尽皆惊异,以手摩之,竞无所有,竖之复然。黍儿哈奇王曰:“吾自幼随征,无处不到,从未见此奇怪之事,想必凶兆也。”欲班师。烘把土鲁、带善二王曰:“或吉或凶,兆已见矣,果何据而遂欲回兵?此兵一回,吾父以后勿复用尔我矣。”言讫率兵强进。至蜚敖城,收四周屯寨约五百户,先令非英冻、虎儿憨领兵三百护送。不意兀喇国布占太发兵一万截于路。虎儿憨见之,将五百户眷属扎营于山岭,以兵百名看守,一面驰报众贝勒,一面整兵二百,占山列营,与敌兵相持。经一夜,次日兀喇兵来战,大将杨古里率众奋力交锋,杀兀喇兵七人,我兵止伤一人,敌兵退回,渡河登山,畏惧无复敢来,两军扎营相持。是日未时,三王率兵齐至,见之,烘把土鲁、带善二王策马奋怒曰:“吾父素善征讨,今虽在家,吾二人领兵到此,尔众毋得愁惧,布占太曾被我国擒捉,铁锁击颈,免死而主其国,年时未久,布占太犹然是身,其性命从吾手中释出,岂天释之耶?尔勿以此兵为多,天助我国之威,吾父英名夙著,此战必胜。”众皆曰:“吾等愿效死力”,遂奋勇渡河。烘把土鲁、带善二王各领兵五百,二路登山而战,直冲入营,兀喇兵遂败。有波可多贝勒,被带善王左手捉其盔杀之,其子亦被杀,生擒常朱父子并户力布,杀兵三千,获马五千匹,甲三千副。时追杀败兵之际,黍儿哈奇贝勒原率五百兵落后立于山下,至是方驱兵前进,又被大山所阻,及绕山面来,未得掩杀大敌。是日晴明,霎然阴云大雪,其被伤敌兵冻死甚多。及班师,太祖赐弟黍儿哈奇名为打喇汉把土鲁,出燕奋勇当先,赐名阿儿哈兔土门,带善与兄并力进战,杀波可多,赐名为古英把土鲁,常书、纳奇布二将负太祖所托,不随两贝勒进战破敌,领兵百名与打喇汉贝勒立于一处,因定以死罪。打喇汉把土鲁恳曰:“若杀二将,即杀我也。”太祖乃宥其死,罚常书银百两,夺纳奇布所属人民。
五月,太祖令幼弟着里革兔贝勒,大将厄一都、非英冻,虎儿憨虾等,率兵一千,往征东海兀吉部,取黑十黑、敖莫和、所罗佛内黑三处,获人畜二千而回。
九月六日夜,有气从星出,向东直冲辉发国,七八夜方没。又有气自西方从星出,月余方没。时辉发国摆银答里贝勒族众,多投夜黑,其部属亦有叛谋。摆银答里闻之,以七酋长之子为质,借兵于太祖,太祖以兵一千助之。有纳林卜禄赚摆银答里曰:“尔若撤回所质之人,吾即反尔投来族众。”摆银答里信其言乃曰:“吾将安居于满洲夜黑之间矣。”遂撤回七酋长子,复以子与纳林卜禄为质,纳林卜禄竟不反其族。摆银答里复遣大臣告太祖曰:“曩者误信纳林卜禄赚言,今仍欲倚汗为生,乞将汗女先许常书之子者,赐我为婚。”太祖遂罢常书之亲而许之。后摆银答里背盟不娶,太祖遣使谓之曰:“汝曾助夜黑二次加兵于我,今又聘吾女而不娶,何也?”摆银答里饰词以对曰:“吾曾质子于夜黑,俟质子归,吾即往娶,与尔合谋矣。”随将城垣修筑三层以自固,质于夜黑之子亦撤回。于是太祖遣使曰:“今质子已归,汝意又何如也?”摆银答里恃城垣已固,遂绝亲。太祖即于九月九日率兵往伐其国,十四日兵到,即时克之,杀摆银答里父子,屠其兵,招服其民,遂班师,辉发国从此灭矣。
戊申年三月,太祖令子阿儿哈兔土门及侄阿敏台吉,领兵五千往兀喇部,围异憨山城,克之,杀千余人,获甲三百副,尽收人畜而回。时兀喇布占太与蒙古廓儿沁瓮刚代贝勒合兵,出兀喇城约二十里,遥见我兵之势难敌,遂回。
是年太祖欲与大明国和好,谓群臣曰:“俗言一朝为恶而有余,终身为善而不足,今欲与大明国昭告天地以通和好。”言毕,遂会辽阳副将抚顺所备御,宰白马祭天,刻誓辞于碑曰:“各守皇帝边境,敢有窃逾者,无论满洲与汉人,见之即杀。若见面不杀,殃及于不杀之人。大明国若负此盟,广宁巡抚、总兵,辽阳道副将,开原道参将等官,必受其殃。若满洲国负此盟,满洲必受其殃。”誓毕,沿边立碑以为记。
布占太遣大臣来求曰:“吾累次背盟,获罪于恩父,诚无颜面,若得恩父之女与我为妻,吾永赖之。”太祖复将生女木库石公主妻之,遣侍臣以礼仪往送。
已酉年二月,太祖遣使申奏大明国曰:“邻朝鲜境斡儿哈部众,皆吾所属,有入朝鲜者,乞传谕查与,故奏。”万历皇帝遣使谕朝鲜国,查千余户与之。
十二月,太祖命胡儿刚虾领兵一千,征东海兀吉部所属呼夜卫,克之,获人畜二千而还。因有功,赏胡儿刚虾盔甲马匹,仍赐名大儿汉虾。
时兀吉部内,瑞粉卫酋长吐朗,乃夙附太祖者,被本部押揽卫人掳去。庚戌岁十一月,太祖命厄一都领兵一千,往兀吉部内那木都鲁、瑞粉、宁古塔、尼妈义四卫,将其酋长康孤里、康都里、昂孤、明刚吐、恶洛合、僧革、尼哈里、汤松刚、夜革树等,尽招服之。令其举家先赴满洲,复领兵击押揽卫,获人畜万余而回。
辛亥年二月,太祖查本国寒苦旷夫千余,皆给配,中有未得者,发库财与之,令其自娶,于是民皆大悦。
七月,太祖命子阿布太台吉、非英冻、雄科落等,领兵一千,讨兀吉部内兀儿孤沉、木冷二卫,皆取之。
八月十九日,太祖同胞弟打喇汉把土鲁薨,年四十八岁。生六子,长曰阿敏,次曰扎撒革吐,三曰土龙,四曰债桑孤,五曰吉儿刚郎,六曰非扬古。
时东海虎儿哈部内扎古塔处居民来附,太祖赐甲三十副,此民将所赐之甲,送与兀吉部内查哈量处居人,披于木上射之。又受兀喇国布占太招抚布匹。十二月命呵呵里厄夫、厄一都、打喇汉虾三人,领兵二千征虎儿哈卫,围扎占塔城三日,招之而不服,遂拔其城,杀兵一千,获人畜二千,相近之卫皆招服,将土勒伸、厄勒伸二酋长及人民五百户收之而回。
壬子年,昔蒙古廓儿沁部明安贝勒,常从夜黑九部兵来,战败,乘骣马逃回,至是已二十年矣。太祖闻其女颇有丰姿,遣使欲娶之,明安贝勒遂绝先许之婿,送其女来。太祖以礼亲迎,大宴成婚。
时布占太复背盟,掠太祖所属兀吉部内虎儿哈卫二次,及欲娶太祖所定夜黑国布戒贝勒之女,又以骲箭射太祖侄女娥恩姐,太祖闻之大怒,遂于九月二十二日领大兵往征之。二十九日至兀喇国,太祖张黄盖,鸣鼓乐,沿兀喇河岸而行。布占太领兵出城迎敌,至河边,见满洲兵盔甲鲜明,兵马雄壮,众皆失色,无斗志。太祖遂沿岸而下,克其五城,直抵于河西岸,距布占太居城二里,克其金州城,安营。十月初一日,太祖出营,以太牢告天祭旗,忽见东南有气,蓝白二色,直冲兀喇城北。我兵屯留三日,遣兵四出,尽焚其粮,兀喇兵昼则出城,对垒于河边,夜则入城歇息。太祖二子莽古泰贝勒、皇太极贝勒欲渡河击之,太祖曰:“不然,汝等出言毋若浮面取水之易也,须探其底里耳。欲伐大木岂能骤折,必以斧斤伐之,渐至微细,然后能折。相等之国,欲一举取之,岂能尽灭乎?且将所属城郭尽削平之,独存其都城,如此则无仆何以为主,无民何以为君?”遂毁所得六城,焚其房谷,回至伏儿哈河安营。布占太令兀巴海把土鲁乘舟而来,立于舟上呼曰:“恩父汗兴兵,无非乘怒而来,今恩父之怒已息,可留一言而去。”如此遣使三次,布占太又亲率六将,乘舟来至河中,于舟上顿首呼曰:“兀喇国即恩父之国也,焚粮之火可息乎?”太祖披明甲,乘白马,率诸王臣直出众军前,至河中,水及马腹,厉声曰:“布占太!先擒汝于阵中,已死之身吾养之,释为兀喇国主,仍以三女妻之,今欺蔑皇天后土,背七次盟言,掳吾所属虎哈卫二次,又欲强娶吾已聘夜黑之女,又以骲箭射吾女,吾将女嫁汝异国,原为匹偶,曾令汝以骲箭射之乎?若吾女所为不善,当来告我,天生爱新觉落人,曾被谁责辱,汝试言之,百世以前汝或不知,十世以来汝岂不知?脱有之,则汝射之为是,我兵之来诚非,若其无之,尔何故射吾女?此受辱之名,我将匿之于心乎?抑将徒抱于九泉乎?语云:宁销其骨,莫毁其名,吾非乐于举兵,闻射吾女,故亲举兵来。”布占太对曰:“或者人以谗言令吾父子不睦,若果射汝女,欲娶汝婚,上有天在,吾今在水上,龙神亦鉴之。似此谗言,皆虚妄耳。”布占太部将拉布太扎儿胡七继言曰:“汗有此怒,盍遣一使来问?”太祖曰:“拉布太,我部下岂无似汝之人,汝尚以射吾女为无此事,娶吾婚为妄言耶?若事有不实,须再问,事己的矣,何以问为?此河安有不结之日,吾兵岂有不复临之理,彼时汝能当吾之刀乎?”布占太大惊,止拉布太勿言,布占太弟胯儿胯妈哀恳曰:“汗若宽大其度,请决一言而行。”太祖曰:“尔果未射吾女、娶吾婚,可将汝子并大臣之子为质,方见其真,不然吾不信也。”言毕遂回营。在兀喇国存五日,至兀喇河边,于俄儿红童处一妈虎山上,以木为城,留兵一千而回。
十二月,有白气起自兀喇国,越太祖宫楼南,直至虎拦山。自此,太祖以布占太或有和好之意,延及一年,又闻布占太欲将女查哈量、男绰启诺及十七臣之子,送夜黑为质,娶太祖所聘之女,又欲囚太祖二女。癸丑年正月,亲率大兵征之。布占太拟十八日送子与夜黑为质,太祖大兵十七日已至,攻取孙扎塔城,领兵前进,克郭多、俄莫二城屯兵。次日,布占太率兵三万,越弗儿哈城迎敌。太祖部下领兵诸王大臣欲抵敌,太祖止之曰:“岂有伐大国能遽使之无孑遗乎?”仍将前谕之言复申之。太祖子古英把土鲁、侄阿敏及非英冻、呵呵里厄夫、打喇汉虾、厄一都、雄科落等奋然曰:“初恐布占太不出城,尚议计赚之,今彼兵既出,舍此不战,兴兵何为,厉兵秣马何用?布占太倘娶夜黑女,其耻辱当如何?后虽征之无益矣。今人强马壮,既至此,可与一战。”太祖曰:“两国兵连,必吾与子及五大臣身先之,但惜诸王臣等,恐有一二见伤,非为吾身怯惧而止之也。”乃怒而言曰:“蒙皇天眷助,吾自幼于千百军中,孤身突入,弓矢相交,兵刃相接,不知几经鏖战,今既欲哉,即当战。”言毕,遂披甲进战。其诸王臣军士,惟恐不战,正思虑间,及闻进战,皆欣跃,欢声如雷,震动天地,军士尽甲。太祖决破敌下城之策,谕军士曰:“倘蒙天佑,能败敌兵,可乘势夺门取城。”遂前进。布占太率三万兵步行,列阵以待,两军相距百步,满洲兵亦下马进战。太祖见两军之矢如风发雪落,声如群蜂,杀气冲天,心中燥甚,遂杀入。诸王臣军士皆奋勇冲击,兀喇兵遂败,十损六七,其余抛戈弃甲,四散而逃。满洲兵乘势飞奔夺门,遂取其城,太祖登城坐西门楼上。时布占太领败兵不满百,奔城而来,某城早已被克,上竖太祖旗帜,遂大惊,及奔回,被古英把土鲁领一旅兵截之,布占太见势不能敌,遂冲突而走,折兵大半,余皆溃散,布占太仅以身免,投夜黑国去。获马匹盔甲器械无算,兀喇国所属城邑皆归附。存兵十日,升赏有功将士。兀喇兵败后,有觅妻子投来者,尽还其眷属约万家,其余人畜散与众军,即回兵,兀喇国自此灭矣。
太祖谓诸王臣曰:“为国之道,心贵忠,谋贵密,法令贵严。至于泄密谋,慢法令者,无益于至道,乃国之祟也。吾所言果皆是欤!若有拂戾处,汝等勿面从。一人之智虑几何,汝等之言岂无着当处,宜冬尽言所知。”
太祖遣使如夜黑国,言:“布占太阵中被擒应伏诛,吾养之,连妻以三女,因与我为仇,故怒而征之,乃破其国,身投汝地,当献与我。”如此遣使三次,夜黑国金台石、布羊姑贝勒不与。太祖于九月初六日,领兵四万征夜黑。时有逃者,将声息预闻于夜黑,夜黑遂收张、吉当刚二处部众,独兀苏城有痘疫,未曾收去,太祖兵至,围兀苏城,招谕之曰:“城中军民,降则已,不然必攻取之。”城中人曰:“若养之则降,况汝师众如林,不绝如流,盔甲鲜明,如三冬冰雪,吾等焉敢抗拒?”言讫,守将散谈、胡石木二人开门出降,叩见。太祖以金盔赐酒,将所戴东珠金佛帽并衣赐之。其张城、吉当刚城、兀苏城、押哈城、黑儿苏城、何敦城、胯布七拉城、俄及塔城,大小共十九处,尽焚其房谷,遂收兀苏降民三百户而回。
是时,金台石、布羊姑使大臣谮太祖于万历皇帝曰:“哈达、辉发、兀喇已被尽取矣,今复侵吾地,欲削平诸部,然后侵汝大明,取辽阳为都城,开原铁岭为牧地。”万历皇帝信之,遣使来谓太祖曰:“自今汝勿侵夜黑国,若肯从吾言,是存我体统,若不从吾言,后必有侵我之日。”遂遣游击马时楠、周大歧,带枪炮手一千,卫夜黑二城。太祖闻之,修书曰:“吾国兴兵,原为夜黑、哈达、兀喇、辉发、蒙古、实伯、刮儿恰九国,于癸巳年会兵侵我,上天罪彼,故令我胜。于时,杀夜黑布戒,生擒兀喇布占太。至丁酉年,复盟,宰马歃血,互结婚姻,以通前好。后夜黑负盟,将原许之女悔亲不与,布占太乃吾所恩养者,因与我为仇,伐之,杀其兵,得其国,彼身投夜黑,又留而不发,故欲征之。吾与大国,有何故乃侵犯乎?”书毕,亲赍诣抚顺所。于二十五日,至一旷野处,名古勒,卯时日出,两傍如门,青红二色祥光垂照,随行不已。太祖一见,遂率众拜之,其光乃止。二十六日辰时,至抚顺所,游击李永芳出三里外迎之,马上拱揖,接入教军场,将书与之,不移时即还。
甲寅年四月,万历皇帝遣守备萧伯芝来,诈称大臣,乘八抬轿,作威势,强令拜旨,述书中古今兴废之故,种种不善之言。太祖曰:“吓我之书,何为下拜,善言善对,恶言恶对”,竟不览其书,令之回。
四月十五日,蒙古扎抡卫桩农贝勒,送女与太祖次子古英把土鲁贝勒为婚,贝勒亲迎,大宴,以礼受之。
二十日,蒙古扎抡卫内七汉,送妹与太祖三子莽古泰贝勒为婚,贝勒亲迎,大宴,仍以礼受之。
蒙古廓儿沁蟒孤贝勒,送女与太祖四子皇太极贝勒为婚,贝勒迎至辉发国胡里气山城处,大宴,以礼受之。
十一月,遣兵五百,征东海之南兀吉部押拦、石临二卫,收降民二百户,人畜一千而回。
十二月,蒙古扎抡卫儿吉格贝勒,送女与太祖子得格垒台吉为婚,台吉亲迎,设宴,以礼受之。
乙卯年正月,蒙古廓儿沁部空戈落贝勒,送女与太祖为妃,迎接,设大宴,以礼受之。
三月二十八日寅时,天有黄色,人面映之皆黄,太祖升殿,至辰时方明。
四月,于城东阜上建佛寺、玉皇庙、十王殿,共七大庙,三年乃成。
是时,万历皇帝命广宁总兵张承胤巡边,承胤奉命巡边回,遣通使董国胤曰:“今欲更立石碑,以汝居处为吾地,其钗哈、法纳哈、三七拉三处所种之田勿获,可收汝人民退居。”太祖日:“吾世世祖居耕种之地,今令弃之,想尔心变,故出此言也。吾闻古人云:海水不溢,王心不变,帝今反常,护助夜黑,吾国所种之田,又不容收获而令退居,吾岂敢违王命?然不愿治平,而顿起恶念,吾小国若受小害,汝大国自受大害矣。吾非大国,欲退即退,试看汝大国何以收拾?若成仇敌,非吾一身之患,汝以兵众国大欺凌我也。然大国成小,小国成大,皆出于天,汝若一城屯兵一万,城自烦扰,若止屯兵一千,城中军民皆为吾俘物矣。”通使董国胤曰:“此言太过矣”,遂去.自此,大明遂侵占疆土,立石碑于边外甚多。
六月,初,夜黑布羊姑以妹许太祖,受其聘礼,又欲与蒙古胯儿胯部蟒孤儿太台吉乃八哈搭儿憨子也,诸王臣曰:“闻夜黑将汗聘之女欲与蒙古,所可恨者莫过于是,当此未与之先,可速起兵,若已与之,乘未嫁时,攻其城而夺之。况此女汗所聘者,非诸王可比,既闻之,安得坐视他适?”皆力谏兴兵不已。太祖曰:“或有大事可加兵于彼,以违婚之事兴兵则不可。盖天生此女非无意也,因而坏哈达、辉发、兀喇,使各国不睦,干戈扰攘至此。大明助夜黑,令其女不与我而与蒙古,是坏夜黑,酿大变,欲以此事激我忿怒,故如是也。今尽力征之,虽得其女,谅不久而亡,反成灾患。无论与何人,亦不能久,启衅坏国已极,死期将至矣。”诸王臣反复谏之,必欲兴兵。太祖曰:“吾以怒而兴师,汝等犹当谏之,况吾所聘之女为他人娶,岂有不恨之理,予尚弃其忿恨,置身局外以罢兵,汝等反苦为仇校,令吾怨怒何也?聘女者不恨,汝等深恨何为,岂因忿遂从汝等之言乎?汝等且止。”言毕,令调到人马皆回。其女聘与蒙古未及一年果亡。诸王臣奏曰:“此女迄今三十三岁,已受聘二十年矣。被大明遣兵为夜黑防御,夜黑遂倚其势,转嫁与蒙古,今可侵大明。”太祖不允曰:“大明以兵卫夜黑,自有天鉴之,任彼悠久。满洲与夜黑均异国也,大明白以为君临天下,是六合之主,何独为吾一身之主?不审是非,恃势横加侵夺,如逆天然。夜黑乃天不佑之国也,既遣兵为之卫,吾且听之,汝等急何为也?若侵大明合乎天,天自佑之,天既佑,则可得矣。但我国素无积储,虽得人畜,何以为生,无论不足以养所得人畜,即本国之民且待毙矣。及是时先治其国,固疆圉,修边关,务农事,裕积贮。”遂不动兵。乃谕各牛禄,每十人出牛四只,于旷野处屯田,造仓积粮。于是设仓官十六员,吏八员,执掌出入。
十月初四日出猎,宿于牧奇,次日卯时,日两傍有青红色祥光,又对日有蓝白光三道,绕日似门,随太祖而行,太祖率众拜之,其光遂止。
十一月,太祖遣兵二千征兀吉部东厄黑枯棱城木城名,至顾纳哈枯棱,招之不服,遂吹螺布兵,拆其栅,越三层壕,攻取其城,杀人八百,俘获万余,收降五百户而回。
太祖谓群臣曰:“语云,心贵正大,予窃思之,心之所贵者莫过于正大也。卿等荐人,勿曰吾何故使疏者反逾亲也,切莫拘根基,择心术正大者荐之,莫因仕族之争辄为援引,择有才者举之在位。凡为政,得一材一艺犹难,但可以资政之人,即荐之可也。”
太祖出猎时,天降雪已霁,恐草木之浮雪濡衣,将衣撷之。时有随太祖者布阳姑虾、押哈本二人见之卜刃尊私谓曰:“何所不有,而惜此衣,。盍进猎也!”太祖闻之,笑曰:“吾非无衣而惜之,但沾濡无益耳。与其濡于雪,曷若以新煮赐汝等,岂不美哉。以濡雪之衣赐汝,何美之有。吾所惜者,为汝等惜也。”太祖谓群臣曰:“天作之为君,君命之为臣,卿等当念所任之职,有能理国政者,知之则勿隐,今国事繁琐,须多得贤人,各任之以事,倘治国统军者少,则济事几何,若有临阵英勇者,赐之以官赏,有干国忠良者,用以佐理国政,有博通古今者,用以讲古今,有才堪宴宾客者,用以宴宾客,各处搜罗可也。
太祖训诸王曰:“贤者不举,则贤者何由而进,不肖者不退,则不肖者何由而惩,汝等宜秉忠直,切勿贪婪,均平之大道莫过于忠直,吾夙好忠直,从来未慊,汝等当留心。”
又曰:“全才者有几,夫一人之身,才技有长短,处事亦有工拙,有阵中之勇者,于理甲则拙而无用,有宜于国中者,于从军则无用矣。自是任用,皆随其材。”
太祖削平各处,于是每三百人立一牛禄厄真,五牛禄立一扎拦厄真,五扎拦立一山厄真,固山厄真左右,立美凌厄真。原旗有黄白蓝红四色,将此四色镶之为八色。成八固山。行军对,若地广,则八固山并列,队伍整齐,中有节次。地狭,则八固山合一路而行,节次不乱。军士禁喧哗,行伍禁纷杂,当兵刃相接之际,披重铠执利刃者,令为前锋。披短甲即两截甲也善射者,自后冲击。精兵立于别地观望,勿令下马,势有不及处,即接应之。预画胜负谋略,战无不胜,克城放敌之后,功罪皆当其实,有罪者即至亲不贳,必以法治,有功者即仇敌不遗,必加升赏。用兵如神,将士各欲建功,一闻攻战,无不忻然,攻则争先,战则奋勇,威如雷霆,势如风发,见遇战阵,一鼓而胜。
又立理国政听讼大臣五员,都堂十员,太祖五日一朝,当天设案焚香,以善言晓谕国人,宣上古成败之语。凡事都堂先审理,次达五臣,五臣鞫问,再达诸王,如此循序问达,令讼者跪于太祖前,先阐听讼者之言,犹恐有冤抑者,更详问之,将是非剖析明白,以直究问,故臣下不敢欺隐,民情皆得上达矣。太祖明敏才智,法度得宜,敬老尊贤,黜谗远佞,恩及无告,为国事日夜焦思,上体天意,下合人心,于是满洲大治,欺诈不生,拾物不匿,必归其主,若不得其主,悬于衙门,令认识之。五谷收获毕,纵牲畜于山野,莫有敢窃害者。因是,诸王臣会议称帝号,遂表闻于太祖。
丙辰岁,正月朔,甲申,八固山诸王率众臣聚于殿前排班,太祖升殿,诸王臣皆跪,八臣出班进御前,跪呈表章,太祖侍臣阿东虾、厄儿得溺榜识接表,厄儿得溺立于太祖左,宣表,颂为列国沾恩明皇帝,建元天命。帝于是离坐,当天焚香,率诸王臣三叩首,转升殿,诸王臣各率固山叩贺正旦,时帝年五十八矣。
大明边民每年越边窃采满洲参矿果木等物;扰害无极。一日帝曰:“昔与大明立碑,宰马结盟,原为杜其混扰,今大明边民累扰吾地,吾杀潜越禁边者亦不为罪。”遂于六月,遣答儿汉虾将越边窃物之人,遇则杀之,约有五十余。时帝闻广宁新任都堂至,乃遣纲孤里、方吉纳二人往见之。都堂李维翰将纲孤里、方吉纳并从者九人各以铁索系之,仍差人至满洲谓帝曰:“吾民出边,汝当解还,安得遽杀之?”帝曰:“昔竖碑盟言,若见越禁边者不杀,殃及于不杀之人,今何负前盟,而如是强为之说?”使者曰:“不然,但将首杀吾民者答儿汉虾献与抵罪则已,不然此事难寝。”甚以言逼之。帝不从。使者曰:“此事已闻于上,乃不容隐者,汝国岂无罪人乎?盍将此等人献之边上,杀以示众,此事遂息。”帝欲图大明所拘之十一人还,即于狱中取自夜黑所掳十人,解至抚顺所杀之,大明遂将所拘十一人放归。
帝遣答儿汉虾、雄科落二将领兵二千,征东海查哈量部。二将承命,于七月十九日起兵,行至兀儿姜河,造船二百只,水陆并进,取沿河南北寨三十有六。至查哈量河南岸佛多落坤寨安营。初查哈量河每年十一月十五二十中间方结,松刚里河十一月初十十五中间方结,是年十月初一日答儿汉虾、雄科落二人兵至其处,见查哈量河水未结,独对寨之处河宽二里,横结冰桥一道,约六十步。将士皆奇之,忻然相谓曰,此实天助一桥也,领兵渡之,取查哈量部内寨十二处,及兵复回,其冰已解矣,此西又如前结冰一道,已渡,冰复解。后至十一月应时始结。又招服阴答哄塔库拉拉即役犬处也、诺落、石拉忻尼三处酋长四十人,遂回兵。至十一月初七日入城。
丁巳,天命二年正月,初,帝纳蒙古明安贝勒女已六年,至是,闻其来见,于初八日与皇后率诸王臣迎至百里外付儿江阿拉处即红岗也,相搂于马上,随宴讫。明安贝勒以骆驼十◆,马牛各一百奉献。至十一日入城,每日小宴,越一日大宴,留一月,赠礼甚厚,与人四十户,甲四十副及缎匹财物,送三十里外,一宿而还。
二月,以皇弟打喇汉把土鲁郡主孙带,与蒙古胯儿胯部巴约卫恩格得里台吉为妻。
是年,遣兵四百,沿东海地界收取离散不服之国。至日,遂将东海岸散居之民尽取之。其负岛险不服者,乘小舟尽取而回。
戊午,天命三年。正月十六日晨,有青黄二色气,直贯月中。此光约宽二尺,月之上约长三丈,月之下约丈余。帝见之谓诸王臣曰:“汝等勿疑,吾意己决,今岁必征大明国。”
时闻原服阴答哄塔库拉拉三处酋长四十人,率家属部众约百余户来归,帝遣人以糇粮往迎,复以马百匹令来官乘之,二月内一方至。其归顺酋长,列等赐职,俱给妻奴牛马房田衣物。
帝曰:“朕与大明国成衅,有七大恼恨,此外小忿难枚举矣。今欲征大明。”因预与诸王臣画策,若明修攻具,恐泄机于众,乃以盖诸王马院为名,遂遣人七百伐攻具之木。三月传谕催喂马匹,整顿盔甲器械,其攻具之木,虑大明通使或有事来见,恐泄其机,遂用以盖马房。
四月,帝颁攻战之策,谕领兵诸王臣曰:“平时以正为上,军中以智巧谋略、不劳己不钝兵为上。若我众敌寡,我兵不令之见,须伏于隐僻处,少遣兵诱之。诱而来,是中吾计,若诱而不来,详观其城邑之远近,相距若远,即尽力追袭,近则直抵城门,使自拥塞而掩杀之。倘我兵止一二固山,遇敌兵之众,勿令近我,即回觅大兵,然后寻敌所在。若止二三处兵,须酌量之,此乃遇敌野战之法。至于攻城,当观其势,势可下,则令兵攻之,否则勿攻,倘攻之不拔而回,反损名矣。夫不劳兵力而克敌者,是擅知巧谋略,诚为三军之主帅,若劳兵力,虽胜何益?当征战之际,最上者,莫过于不损己兵,而能胜敌者也。每牛禄作二云梯,派甲兵二十名以备攻克。自出兵日,至班师日,各军勿得离本牛禄旗,违者执之,详问其由。若五牛禄之主不申法令于众,罚五牛禄主及本牛禄马各一匹,若谕之不听,即杀梗令之人。五牛禄主与牛禄等,凡所委托之事,若能胜其任,则受委托,若不能胜,则勿受,不能胜任而强为之者,其关系非止一身,若率百人,则误百人之事,率千人,则误千人之事,不知此事乃国之大事也。至于攻克城邑,有一二先进者不足算,若一二先之,必致伤,如此者虽见伤不行赏,即没身不为功。其首拆城者即为首功,可报固山厄真录之,待环攻之人俱拆毕,然后固山厄真吹螺,令各处兵并进,此谕。”
四月十三壬寅,巳时,帝将步骑二万征大明,临行,书七大恨告天曰:
“吾父祖于大明禁边,寸土不扰,一草不折,秋毫未犯,彼无故生事于边外,杀吾父祖,此其一也。
虽有祖父之仇,尚欲修和好,曾立石碑盟曰:大明与满洲皆勿越禁边,敢有越者,见之即杀,若见而不杀,殃及于不杀之人。如此盟言,大明背之,反令兵出边卫夜黑,此其二也。
自清河之南,江岸之北,大明人每年窃出边,入吾地侵夺,我以盟言杀其出边之人,彼负前盟,责以擅杀,拘我往谒都堂使者纲孤里、方吉纳二人,逼令吾献十人于边上杀之,此其三也。
遣兵出边为夜黑防御,致使我已聘之女转嫁蒙古,此其四也。
将吾世守禁边之钗哈即柴河、山七拉即三岔、法纳哈即抚安三堡耕种田谷,不容收获,遣兵逐之,此其五也。
边外夜黑,是获罪于天之国,乃偏听其言,遣人责备,书种种不善之语辱我,此其六也。
哈达助夜黑侵我二次,吾返兵征之,哈达遂声我有,此天与之也。大明又助哈达,逼令返国,后夜黑将吾所释之哈达掳掠数次。夫天下之国互相征伐,合天心者胜而存,逆天意者败而亡。死于锋刃者使更生,既得之人畜令每返,此理果有之乎?天降大国之君,宜为天下共主,岂独吾一身之主?先因糊笼部华言诸部会兵侵我,我始兴兵,因合天意,天遂厌糊笼而佑我也。大明助天罪之夜黑,如逆天然,以是为非,以非为是,妄为剖断,此其七也。凌辱至极,实难容忍,故以此七恨兴兵。”
祝毕,拜天焚表。帝又谓诸王臣曰:“此兵吾非乐举,首因七大恨,余难尽言矣,忿怒己极,故兴此兵。然阵中所得之人,勿剥其衣,勿奸其妇,勿离其夫妻,拒敌者杀之,不与敌者勿妄杀。”谕讫,遂与诸王暨领兵诸将等,鸣鼓乐,谒玉帝庙而行,营古勒处,宿之。
次日,分二路进兵,令左侧四固山兵取东州、马根单二处,亲与诸王率右侧四固山兵及八固山摆押拉即精锐内兵也,取抚顺所,行至穵哄即臭泥泊旷野处安营而宿。是晚,帝将先朝金史讲与恩格得里厄夫原系蒙古、查哈量厄夫原系查哈儿国臣,乃曰:“朕观自古为君者,身经征战之苦,皆来得永享其尊,今兴此兵,非欲图大位而永享之,但因大明累致我忿恨,容忍不过,无可奈何,故兴师
也。”
是夜,忽晴忽雨,帝谓诸王臣曰:“阴雨之时,,不便前进,可回兵。”大王曰:“与大明和好久矣,今因其不道,故成仇隙,兴师已至其境,若回兵,吾等更与大明和好乎,抑为敌乎?且兴兵之名,谁能隐之,天虽雨,吾军有雨衣,弓矢各有备雨之具,更虑何物沾濡乎?且天降之雨,乃懈大明之人,不意吾进兵,此雨有利于我,不利于彼。”帝善其言,于夜亥时传令军士,方起行,云开月霁,众兵分队连夜进抚顺边,兵布百里,旌旗蔽空。
至十五日晨,往围抚顺城,执一人赍书与游击李永芳,令之降。书曰:“因尔大明兵助夜黑,故来征之,量尔抚顺游击,战亦不胜,今欲服汝,辄深向南下,汝设不降,误我前进,若不战而降,必不扰尔所属军民,仍以原礼优之。况尔乃多识见人也,不特汝然,纵至微之人,犹超拔之,结为婚姻,岂有不超升尔职与吾大臣相齐之理乎?汝勿战,若战,则吾兵所发之矢,岂有目能识汝乎?倘中则必死矣。力既不支,虽战死亦无益,若出降,吾兵亦不入城,汝所属军民,皆得保全。假使吾兵攻入城中,老幼必致惊散,尔之禄位亦卑薄已,勿以吾言为不足信,汝一城不能拔,朕何以兴兵为,失此机会,后悔无及。城中大小官员军民等,果举城纳降,父母妻子亲族俱不使离散,是亦汝等之福也。降与不降,汝等熟思,慎勿以一朝之忿而不信,遂失此机也。”李永芳览毕,衣冠立南城上言纳降事,又令城上备守具。满洲兵见之,遂竖云梯以攻,不移时,即登城,永芳衣冠乘马,方出城降。固山厄真阿冻引之,永芳下马跪见,帝于马上拱手答礼。其攻城相敌时死者死,城已克,乃传令勿杀,皆抚之。此举下抚顺、东州、马根单三城,台堡五百余,乃收兵,各于所进之处安歇,帝宿抚顺。
十六日,遣兵四千拆抚顺城。大兵回至抚顺城东旷野处,会各营兵出边,至甲板安营,论功行赏,将所得人畜三十万散给众军,其降民编为一千户。有山东、山西、涿州、杭册州、益州、河东、河西等处商贾十六人,皆给路费,书七恨之言付之,令归。其拆城兵四千亦至,遂令兵六万,率降民及所得人畜,前行归国,帝与诸王臣领四万移营,复临大明边安营。
二十一日,帝回兵,距边二十里,至舍里甸,方欲安营,广宁镇守张守胤、辽阳副将颇廷相,海州参将蒲世芳,闻满洲大兵尽取抚顺等处,领兵一万急追。时满洲兵已出边,大明兵不敢逼近,但蹑尾观视。侦探飞报大王、四王,二王闻之,令兵尽甲,迎至边,随报帝。帝曰:“彼兵非来与我为敌,盖欲诈称驱吾宾出边,以诳其君耳,必不待我兵也。”乃遣厄儿得尼榜识令二王停兵。二王奉命屯兵于边上,复回报曰:“彼兵若待,我兵则战,若不待,必自走矣。吾欲乘势袭其后,不然我兵默默而回,彼必以我为怯不敢战也。”帝然之,遂帅大兵前进。大明兵分三处据山险,掘壕列火器安营。八固山列阵冲击。初风自西起,及兵临时,其风骤转向敌营,大明兵连放火炮,我兵奋勇射之,杀入其营,锐不可当,大明兵遂败,三营皆破,死者伏尸相枕,杀总兵、副将、参游及千把总等官共五十余员,追杀四十里,死尸络绎不绝,敌兵十损七八,获马九千匹,甲七千副,器械无算。是阵中,满洲止折小卒二名,回至边,安营,论诸王臣奋勇前进者,列等升之,稽三军被伤之轻重以赏之。
二十三日,兵宿于舍里甸,是晚,自西向东有蓝黑气二道,横亘天上。
二十六日还国,所得降民千户,父子兄弟夫妇俱无离散,至于六亲失散者,查给伊亲,奴仆失散者查归本主。又与房田牛马衣食牲畜器皿等物,仍照大明国设大小官属,令李永芳统管,将皇子阿布太贝勒郡主妻之,升为总兵。
闺四月二十二日,遣鲁太监下商人二名,开原人一名,书七大恨付之,令回国。
帝率诸王臣统军征大明,至十九日进边,克抚安堡及花豹冲、三岔儿大小共十一堡。二十日招服崔三屯,其周围有四堡民,招之不服,遂攻取之。大兵营于三岔儿堡,留六日,犒赏三军,均分所得人畜,先令兵送人畜归国。又传令众军沿屯搜掘粮窖,运毕安营。二十八日晨大雾,卯时有红绿白三色气,自天垂于营之两旁,上圆似门,及起营时,气之两头坠于军之前后,相随十五里方散。
六月二十二日,广宁巡抚遣通事一名,从者五名及前送书者共七人,来言两国修好,令送还所掳之人。帝曰:“吾征战所得者,虽一人何可还哉!若以我为是,于所得之外,更加金帛方和,若以我为非,我则不和,征伐如故”,令来使回。
七月二十日,帝率诸王臣统大兵征大明。入鸦鹘关,环攻清河,其城守副将邹储贤,领兵一万固守,其中炮手约千余,兼滚木矢石齐下,满洲兵拆城竖梯攻之,不避锋刃跃入,四面兵皆溃,其城遂拔。邹储贤及兵众俱杀之,一堵墙、硷场二城官民弃城走,遂论功行赏毕,起兵向辽阳。行二日复撤回,拆一堵墙、硷场二城,将周围之粮运尽方班师。当克清河之日,有大明副将贺世贤,领兵五千出叆阳,掳满洲山林所居新东郭寨,杀七人及妻子共约百余而去。
时秋成,帝命纳邻、因德二人率四百众,往夹木和收获夹木和在浑河界凡河之间,戒之曰:“昼则督农收刈,夜则避于山险处,当今宿南山,明宿北山,今宿东山,明宿西山,于受敌之处而能谨慎者,斯为贵矣。”纳邻、因德违帝命,被大明侦探潜窥数次,至九月初四日,总兵李如柏遣兵乘夜直抵收获处,杀七十人,未晓而回,其余三百三十人得脱。帝定二人违命之罪,籍纳邻之家,因德家产半没入官。又以拽古得侦探不明,籍其家三分之一。
帝与诸王臣议曰:“今与大明为敌,我国居处与敌相远,其东边军士途路更遥,行兵之时,马匹疲苦,可将马牧于近边地。西近大明国,于界凡处筑城。”议定,遂经营基址,收聚木石。因天渐寒,且止。
九月二十五日,遣兵掠会安堡,屠戮甚众,得人畜一千,其中有屯民三百斩于抚顺关,留一人,割双耳,令执书回。其书曰:“若以我为逆理,可约定战期,出边,或十日,或半月,攻城搦战。若以我为合理,可纳金帛,以了此事。尔大国乃行窃盗,袭杀吾农夫一百,吾杀汝农夫一千,且汝国能于城内业农乎?”遂回兵。至二十九日寅时,东南有一道白气,自地冲天,形如大刀,约长十五丈,宽丈余,十月十一日五更时,东南更有白气自星出,约宽五尺,直冲大明,至十四日后不见。其出气之星,每夜向北斗渐移,至二十九日,直越北斗尾,自此以后不见。
十二日,闻东海胡儿胯部长纳哈答,率民百户来降,命二百人迎之,二十日至。上升殿,降众见毕,设宴。举家来归者,列一处,有遗业而来欲还家者,另立一处。其为首八人各赐男妇二十口,马十匹,牛十只,冬衣蟒缎、皮裘、大囤,秋衣蟒袍、小褂,四季衣服俱备,及房田等物。其欲还者见之。留而不去者甚多,乃附信与还家者曰:“满洲兵欲杀吾等,图我人畜财物,汗以抚聚人民为念,收为羽翼,不意施恩至此,吾土所居弟兄眷属,可皆率之来。”
十二月初二日,辽东经略杨镐,遣承差李继学同前放还者二人至。
大清太祖承天广运圣德神功肇纪立极仁孝